美国·家当

黄庆军

摄影

家当,意即家中的物品、财产,它们是生活、财富的象征,也是社会制度的隐喻。从年至今,摄影师黄庆军拍摄了大量的中国家当,从生活家当到网购家当,直到今天的美国家当。这些作品通过及物的视觉呈现了一个高度物化的社会,让我们看到消费社会中人的生存状况。“家当”全都是摆拍的,通过空间的改变,以虚拟的形式最为真实地呈现了人和物的关系。摄影师镜头下的人物有流浪汉,穷人,平民百姓,也有中产阶级,但所有的人都被购置已久或刚刚购置的“家当”所围绕……如同鲍德里亚所言,“消费”作为社会一体化的意识形态,就像这个时代的等级制度和宗教礼仪;摄影师通过物的集中纷呈,展现了消费时代不同阶层人的生活形式,对生存、财富、体制等问题提出质疑,并让人性的光芒萦绕其上。

——徐淳刚

JohanMarshall,50岁

我50岁了,有4个孩子,结过两次婚。我是从瑞典移民来的,从服兵役以后就住在圣何塞。我找不到工作,所以才选择流浪,我以前是一个老式手机工程师。我选择这样生活是因为相对舒服一些,有很多困难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没有得到政府的救济或者其他组织的帮助。我有时捡捡垃圾,修理电脑。我最需要取暖器,能够让帐篷里的温度高一些。

MelissaStreich,37岁

我37岁了,我父母住在圣何塞。在那里我因为认识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而变的无家可归。我选择了不工作。我不会这样很久,现在我已经开始工作了,并且很快我会有自己的住处。

SemzjJzhmzn,56岁

我觉得私有企业是罪魁祸首,他们只是把很少一部分钱付给员工,大部分的留给自己。现在的存款利率是0,所以经济是死的。私有企业操纵了市场,产生了年的次贷危机,很多人还不起房贷变得无家可归。现在的市场怎么了?为什么放假会翻一番?这些是通货膨胀的后果,我们却要来买单。不管是7年还是年以后,我们会重新回到维多利亚时期。

MichaelT.Oliver,47岁

我47岁,曾经有过两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我来自圣地亚哥,其中一个妻子带我来这里,然后和我离了婚。我在一周内离婚并且丢了工作,然后只能选择这样生活。我有时候会从政府那里领一些救济的食物,没有去教会或者其他组织,没有收入,有时候捡一些垃圾。我最需要什么?一辆车。以前我开车讨生活,现在不了。现在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JohnReyes,57岁

我过着这样的生活是因为原来被一个司机给撞了。我之前做了22年的技工,但是被撞之后,我住了3医院。从那以后,我大脑的一部分被损伤了,我不记得很多事情。我没有靠着救济和政府生活,我选择了靠自己生活。我还有家,但是我不想在那里住了。我妻子住在哪里,因为车祸之后我非常易怒,我不想影响我的妻子,所以就搬了出来,对她和对我都好一些。我们结婚20年,但是出院后我却不认识她了。我之前做技工的时候,做了一些医疗器械。现在我连昨天的事情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很恨那个司机,他没有良知去做正确的事情,当时他没有停下来,我不能用我的社保或者补偿,因为我不能证明是他的错。他也没有赔偿我任何东西。

AnthonWillims,49岁

我49岁了,来自圣保罗的东边。我以前和一个女孩来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们都有工作。我没有得到政府的救济,有时候会有教堂的帮助,有一些志愿者每周来两三次。我最需要一份工作。2年以前,我在这里遇到的一个好朋友被杀害了,但是没有人管这件事,我想找出凶手是谁。就是这些。

Christo,21岁,Jacob,18岁

我们是亲兄弟,我们还有两个小一些的弟弟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就在隔壁。我们现在已经流浪四年了。我们不是选择这样,而是被逼无奈。虽然我们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是我们觉得这样并不好,能够早点摆脱这样的生活是我的目标。现在我们的生活只是能够满足基本的物质需要,但是我们追求更多的东西。(Jacob:我现在高中,我喜欢橄榄球)我们都是去的同一家高中,我们的父母以前工作来挣一些钱买食物。我的一个哥哥有些保守,他过几个月之后才来。基本上就是这样。

Lynette,40岁Teone,23岁

Teone:我在差不多三四年前来到这,开始是和朋友一起旅行,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了。这里的天气很棒,人很好。生活有些贵,但是我们也要努力自力更生。

Lynette:我在加州生活差不多33年了,中间也有去过别的地方。我很喜欢这里的天气。刚开始是家人先过来的。我过流浪生活大概八年了,我们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和我的父母住在一起。我还有其他5个孩子,最大的18岁了。我一共有四个女孩,两个男孩。

AnnElizabethBica

我出生在加州旧金山,父母是从意大利移民来的。我是基督徒,这是我的信仰。我从一出生就一直在这里居住。我还没有去过意大利,但是我很想去,那里有很多亲戚。

这种无家可归的生活和我之前的很不一样。这和我的信仰有关系,我也一直在适应这种生活。我知道这样的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会永远这样。永远,那是一个神圣的定义。我想我现在过着圣洁的生活,我不知道是不是会像以前健康和体面,但是我在适应。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生活一直在变化,我也一直在搬来搬去。

CharlesNelsoa,60岁

大约2年半以前,我有一个公寓,在公司工作,后来我失业了,又失去了公寓,有一个朋友住在这里他生病了,所以我问他这里还有地方给我住吗,他说他有一个帐篷,把它搭起来吧。我开始在这里和他一起住,照顾他。4个月后他去世了,那时候我在这里情况好转了,继续住下去。

Scott,41岁

我的故事简单来说是这样的,我从12岁开始吸食毒品,我现在41岁。我没有家,没有工作,我沉迷于海洛因和冰毒,但是我仍然有思想。我没有受过多少学校教育,我是自学的。我可以做很多种不同类型的艺术,我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因为我觉得很好玩而且确实有趣,这就叫:我是一名饥饿的艺术家。这就是我的故事。

摄影师手记

美国无家可归者的家当

黄庆军

我第一次看到美国无家可归者是在好友田益滨的摄影画册,当年他拍摄了很多无家可归者。年我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土地,在纽约又看到很多在街边行乞的无家可归者,但是没有敢靠近他们,因为外界传递给我的信息是把他们和吸毒抢劫暴力犯罪等极端事情联系在一起。年12月27号我跟随电影《不期而遇》剧组来到洛杉矶,在剧组办公大楼的围墙外有几十顶帐篷搭建在路边,经过了解得知这里是一些无家可归者的居住地,政府为了方便管理给他们指定地点作为生活区域。由于过去在国内拍过53户家庭的家当作品,我想看看这些无家可归者会拥有什么样的家当?于是有一天剧组休息时我决定尝试走进他们的生活。剧组中的一个女孩还很担心我,因为我不会说英语怎么和他们交流呢!我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但是我想微笑是最好的语言,图片是不需要语言的。为了安全考虑我没有带上我的尼康专业相机,我担心这样会有侵略感不容易接近,我选择做一次尝试用苹果手机拍摄。早晨九点我来到他们帐篷前,看到有两个人在谈话就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并给他们看我手机里的在国内拍摄的家当照片,表达想拍摄他们,没想到他向我怒吼,但是我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从表情上能感觉到他是不愿意,这时旁边的那个人挥手让我赶紧走。首战失利。这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整理行李,就走过去把图片给他看问他是否可以,他说了一些话我听不懂,后来理解了是他现在要搬家不在这里居住,行李已经打好,帐篷都收起来了,我问他搬到哪里去?他说不远,我表示我可以帮他推车(超市的购物车)去新家的地方,可能是由于他的行李比较多吧,他同意了。我来推车,他自己背一个大背包。由于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这段路显得很漫长,我们走了半小时还没到地方,我的心中有些不安了,就问他还有多远,他说不远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在穿过一个公园后我看到他流了好多汗,就问他是否想喝咖啡,他说好,于是我们来到路边的一家星巴克。喝完咖啡后经过两个街区就到了他的新驻地,路上他还和一个骑车人打招呼还聊了几句,可惜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历经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达到了他要露营的地方,是一个学校围墙外,这片区域有两个帐篷存在,他的帐篷是新买的,帐篷很大,他把这个家搭建起来用了半小时,还有一位背着包的无家可归者帮忙。在帐篷搭好后我请他打开背包看看他的家当,并选择一个场景把他的家当摆出来,请他在目前拥有的全部家当前合影,但是他请我等一会,他和那个帮他搭建帐篷的黑人走近帐篷拉上拉链在里面大约十分钟后才出来,我不知到他们在做什么,这是他们的私生活我就没有去问,出来后他非常配合我的工作,后来才了解到他叫Scott,喜欢艺术,想当艺术家,他12岁开始吸毒,我真不知道在哪个年龄段是什么原因让他去吸食毒品!我用手机拍下了他拥有的每件家当,拍摄完成后我请他和那个人一起去吃饭,最后相互告别祝好运,这次经历用了六个小时。后来再也没有时间去这个区域拍摄无家可归者。年二月初我来到圣何塞,这里是很多著名公司的总部硅谷就在这里,气候宜人。我每天有走一万步的习惯,一天在散步时我发现了两处无家可归者居住区,一处在河边一处在铁道边上,又勾起我想拍摄他们家当的想法,次日我带上专业设备来到铁路边上的帐篷区,看到CharlesNelsoa坐在那里嗮太阳,就过去给他看我的家当作品,并表达想拍摄他的家当,没想到他看后同意了于是我开始布置他的家当,在整理中我发现他有很多食物,拍摄结束后我请他讲述一下自己的故事,说了再见,可能是缘分的关系我和他后来在麦当劳吃饭,顺发超市购物都偶遇了,也是他后来帮助我拍摄到了更多无家可归者的家当,起因是一个周末我来到这个区域看到有人在给他们发食物,出于好奇心我请他给我介绍是否还能有人愿意背拍摄,他给我介绍了Arics,于是我来到他在河边丛林里的家,我没想到他的家就是在一棵倒下的大树两个枝叉间搭建起来的,我刚想摆布他的家当,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秃头赤膊的年轻人出来向我怒吼,不让我拍摄我只好落荒而逃,远远的看着他,他问Arics为什么要拍摄是谁介绍的(我从他的感觉中猜测的)于是他来到CharlesNelsoa的帐篷前和老人大吵起来,但是说什么我也听不懂,他走后Arics说不能拍摄了我住的区域是他的区域,我只好请他讲述一下自己的故事,可能是因为这次吵架CharlesNelsoa愿意帮助我介绍更多无家当可归者,在他的帮助下我拍了这一地区的10个无家可归者的家当。在拍摄MichaelT.Oliver的家当时我看见他的家很小还没有做饭的设备,就好奇地问他怎么解决吃饭问题,他说每天五点半会去一个地方吃饭,在手机地图上他帮我找到哪里,我看到距离不是很远就问他可否带我一起去看看,但是我没有自行车只能步行过去,只能委屈他陪我慢走。步行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一个救助中心,在进到院子里时,门口坐着三个人在登记名字,我看到前面有个母亲带了四个孩子来吃饭,这要说出你的名字就可以直接去餐厅吃饭,我不能占有这种福利,所以我没有登记名字,说只是来看看,工作人员告诉我不可以拍摄,进到餐厅还是让我很震惊,里面能容纳上百人就餐,目测里面有六七十人在吃饭,食物也很丰富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有七八种不同食物,而且吃完后还可以拿方便面、饼干、水等食物离开。我刚看了一会工作人员就很友善的请我离开这里。这段时间的拍摄我发现让他们过这种生活的原因有多种如:失业、满18岁父母让他出来独立生活,为寻找杀害朋友的凶手,等等。但是社会没有孤立他们而是尽最大的爱心在帮助他们生活。我想起听过一个纽约节目主持人做的行为艺术,他站在街头,在身上挂满各种面值的美元,手里拿个牌子写的是你可以从我身上拿走你需要的钱,很多人以各种理由拿走他身上的钱包括手拿lv包的时尚女士、西装革履的白领等,但是一个无家可归者走到他面前疑惑的看着他问真的可以拿吗?他说可以,他从主持人身上拿走了两美元,主持人问他问什么只拿两美元,他说这两美元购我一天吃饭了,其余的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附:

中国·家当

黄庆军

摄影

1.生活家当

男主人:金奎吉,81岁;女主人:陈幼珍,79岁

年9月我来到鲁迅的故乡绍兴,选择了一户在当地居住的老人。他们在这间房子里住了60多年,生活用品很简单,有一张古床,可惜由于不便搬动,所以没能出现在画面里。如今男主人已经去世,只有女主人住在这里。

男主人:杨猛;女主人:李静

年奥运会前,北京的城市建设发生了很大变化,我想拍摄一张因为拆迁而搬出老宅的北京人。拍摄这户人家,从联系到拍摄,用了4个月的时间,拍摄时我选择了有城铁经过时按下快门,照片摄于年3月。

男主人:巴图敖其尔,58岁;女主人:敖勇其母哥,46岁

年初看到有报道说内蒙古海拉尔草原由于过度放牧正在沙化,就计划去拍摄在沙化草原上生活的蒙古人的家当作品。年8月,正应是草场最茂盛的时候,我从大庆驾车带上放暑假的孩子和家人一起去草原寻找。如今居住在草原上蒙古包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多数人已经住进有电、自来水、有线电视的砖瓦房或现代化的楼房里。经过两天的寻找终于在新巴尔虎左旗找到了一户适合拍摄的蒙古包,这户人家的蒙古包外有电视接收器和风力发电机这种科技产品,而且在远处还能看到草原为了保护草场建起的围护栏。在进入蒙古包后,看到他们的生活用品还保留着很多传统的家具,同时也有现代化的电器产品。女主人听不懂普通话,男主人懂一些。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放牧,家里有多头羊、5头牛年,年收入五万多元。在家人的帮助下,我们很快把蒙古包里的家当搬到外面,儿子还承担着给我录像的任务。

主人:何汶玦,40岁,长居北京,年收入不定

如今,中国的艺术品成交额已进入世界前三位,北京通州区的宋庄是目前全国最大的艺术家集聚地,艺术家何汶玦于年入住宋庄艺术村,目前他的居所兼工作室使用面积平米,内有锦鲤池和乒乓球案等,里面的设计全部由他自己完成,造价约万人民币。和大部分来宋庄居住的艺术家不同,何汶玦并不需要通过卖作品来生活,因为他的家族有时装和房地产生意,如今他已彻底脱离生意专心从事艺术创作。除了凯迪拉克,何汶玦还有其它六辆座驾,包括牧马人和宝马。他的主要收入用来换车,这是他最大的爱好。此外他还收藏瓷器,但是他说“不会花超过一万元人民币去购买一件瓷器”。在拍摄时,我打开了他收藏的雪茄盒,里面躺着十几只名贵的雪茄,他心痛地看着我说“请快点拍,雪茄害怕高温和曝晒”。他原来在北京草场地有个工作室,9年因为小产权问题被拆迁,他放弃了价值20万人民币的装修搬到宋庄。他说,无所谓,天长地久的事情我不喜欢。照片年8月拍摄于北京宋庄艺术村。

男主人:中国第六代导演张元,48岁,年收入不稳定,电影作品《东宫西宫》《回家过年》《疯狂英语》《北京杂种》等

年,中国电影院的票房收入突破亿元人民币,这源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对精神文化的需求增加,我想拍摄一些文化名人的家当。在好友叶三的帮助下,著名导演张元同意了我的拍摄。张元住在北京繁华区三里屯使馆区附近的春秀路幸福村,他将自己的住宅和工作室都安排在这里。位于4楼的工作室面积约-平米,他说走了许多地方还是喜欢这里的方便。目前张元的主要收入来自电影版权、艺术创作和广告,他说极其不稳定,而他最大的开销是饮酒,我也把他的新酒柜搬到了楼下,虽然里面还没有放酒。在拍摄现场,张元接到朋友快递来的物品,他风趣地说:这是我最新的家当,把它也拍进来吧。年8月拍摄于北京东直门春秀路幸福一村。

男主人:黄绪枫,41岁;女主人:刘玉红,37岁

黑龙江双峰林场被誉为中国的雪乡,这里每年降雪量都在1米以上。9年,我来到这个林场,在村口找到了一户人家。他们家的房子是新建的,为了保持原貌,不让过度开发,这也是雪乡最后让建设的一批房子了。夫妻二人是土生土长的雪乡人,他们在这里经营家庭旅馆,和一些雪上游玩项目,年收入2万多元,他们的孩子则在林场外上小学。雪乡里没有学校,孩子今年10岁,从上小学就开始寄宿生活,每周回家一次。在拍摄的时候,天还下起了小雪,符合我的拍摄愿望,照片拍摄于9年1月的黑龙江海林双峰林场。

男:周巨财,55岁;女:姬竹萍,50岁陕西米脂

2.网购家当

43岁的刘春晓(音)及其儿子生活在吉林省的吉安县。她网购的一半产品是送给儿子的玩具和衣服。对刘来说,网购是她表达爱的方式。

28岁的王亚峰(音)生活在黑龙江的北极村。他拥有一家旅行服务社和一家青年旅馆。他店里的所有物品几乎都是网购而来,他说网购是他生活中的乐趣。

31岁的孙斌(音)来自杭州,是一名网购族并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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