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家里，不要外出”这是新冠防疫期间的重要举措。出现疫情的国家中，保持社交距离已经是一种共识。

然而对于美国的近60万人口来说，居家隔离却是天方夜谭（年数据）。他们就是无家可归，没有积蓄的美国流浪者。

洛杉矶市中心街道两旁的流浪者帐篷

疫情对于穷人来说充满了困境，作为最容易被忽视，也最容易大范围感染的人群之一。

今日美国确诊病例已经超过我国，85,人确诊，死亡人，其中22家庇护所已经发现了30名确诊的流浪汉。

由于绝大多数穷人无法被检测，真实的数量难以估计。

而对于无家可归的人们而言，疫情期间的庇护所像是个病毒培养皿，警察正在严厉驱赶睡在大街上的人。

旧金山流浪者聚集的社区

“如果进庇护所，我会死；如果呆在外面，我会被抓。”面对禁令无家可归，面对病毒也一样无处可逃。

加利福尼亚圣安娜的庇护所

普威茨基是一名居住在LaMesa市的女性流浪者，她发现疫情时候，他们很多人原本已经只是勉强温饱的生活，陷入了更加无解的困境。

加州是美国里流浪人口最多的地区，整个州的避难所经常要收容四万多人居住，收容所日常就需要早早排队等候，排不到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大多数人都会露宿街头。

洛杉矶河沿岸的无家可归者营地

而那些流浪了几十年的老人，则会选择在高速路下或小树林里建立一个小型的群居社区。只要他们占据的地方不违法，警方多数时间不会去管他们的生活，所以虽然艰难，但也有一套自己的秩序。

加州是美国最早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的州之一，当地官员已经在3月中旬就敦促人们留在室内，避免近距离接触，以减缓病毒的传播。这无疑谁对付疫情非常有效的举措。

洛杉矶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缩在毯子下

但面对数万流浪者时，很多州的官员都摆出了更冷漠和不切实际一刀切的态度。一度采取了非常严厉的“驱逐”行动。

加州用了一周时间，要求拆除所有流浪者们的帐篷——他们唯一拥有的住所。因为有传染风险，他们被赶离街道。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流浪者还可以选择晚上住在地铁，或者为无家可归者准备的公共图书馆里。但随着疫情升级，设施一个接一个的关闭，公共图书馆也因在其中。

这就导致了他们不得不蜂拥到各家庇护所里，等待接收。很多庇护所因为多年缺少资金，非常破旧，根本没有卫生可言。

现在这个时候住进去，基本上等于住进了一个活体培养皿。

美国很多庇护所都是废旧的公共建筑改造的，比如过去的公交车总站。

一些住所在地下，整间房没有窗户，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要容纳多张床铺，也就是个人住在一起。

西雅图一家收容所，块几乎挨在一起的垫子已经住满

床和床的距离很窄，任何人之间没有隐私可言，床铺之间的过道无法同时让两个成年人通过。何况，床铺下还堆着许多流浪者的全部家当。

白天还可以勉强到外面躲避污浊，不流通的空气，到了睡觉时，场景令人惊恐——房间里咳嗽喷嚏的声音不断，轻易可以接收到对床人的唾沫。

圣地亚哥某收容所

更糟糕的是流浪者们很难保持个人卫生。庇护所有公共卫生间和浴室，个位数的卫生设施要供百位数的人使用，其中还有很多水龙头早就坏了。

破损的洗手池，经常没有任何东西的皂液器，浴室的墙上有大片不知道从何而来鲜血，门把手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

住在这里的70岁老人说，如果你想洗澡或洗手，就得自己去买肥皂，但仅仅是一个洗手池都要等1个小时以上。

“浴室从来没人打扫，我尽量不用手碰门，只敢把门踢开。”

往常这样的情况忍了就忍了，免费居住不敢要求太多。

但在新冠的爆发时期，当你面对干脆不再洗漱，但经过了一天的拾荒后回到住处对着你打喷嚏的“室友”时，人是一定会恐慌的。

庇护所一直是传染病频发的重灾区，其中美国已经多年中爆发过在流浪者群体中大规模爆发的传染病。

乙肝，丙肝，艾滋，最常见的则是“呼吸道感染，肺结核及其他气溶胶传播感染”。

耳熟吗？气溶胶传播恰恰就是新冠肺炎的传播途径之一。这就是美国的疫情暴发后，很多流浪者宁可大冬天睡在街上，也不敢去庇护所住的原因。

但在强硬的规定下，他们不得不挤进庇护所，当他们请求改进庇护所的设施，至少在疫情期间保个命时，那里的工作人员却说“你不满意可以出去。”

“可是去哪儿？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了。”

很多州的反流浪者法律规定任何居住在室外的人都面临被拘捕。

洛杉矶的无家可归者们

那名70岁的流浪汉能选择继续住在人群密集的收容所里，祈祷自己不要患任何病。由于他的年龄正好是易感人群，他知道自己只要咳嗽一下，可能就会被工作人员赶出去，一旦出去，又会被抓。

普威茨基本来和另三名熟悉的女流浪者一起住在LaMesa市的收容所，那里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淋浴设备无法使用，而疫情下，美国加州关闭了绝大多数公共洗澡间和卫生间。

24日，明尼阿波利斯市的流浪者们领取午餐

住下不久后她便发烧了，但庇护所连体温计都没有，医院检测。万幸没有感染新冠，医院的缘故，普威茨基没来得及去收容所排队，失去了危险又宝贵的床位。

现在她只能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搭帐篷居住，每晚都担心会不会有警察把她抓走。世界有太多的选择，但流浪者没有。

他们的资产可能是负数，可能终日无法对社会做出什么大贡献，但每个人都想拼命活着。

“如果病毒袭击了我们，我们不是死，而是会消失。”

很多人偏见的认为，无家可归的人是瘾君子，酒鬼，前科犯，或者好吃懒做不知道努力，才沦落至此。

但事实上，这庞大的60万人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遭遇。破产，失去家人，失去家园比想象中要容易无数倍。

60万美国流浪者中，近6万人是退伍军人。由于参战后身体残疾，身体缺陷或失业等等原因失去了房产。无家可归的老兵里还有8%的女性。

一些人家因为医药费，房租种种原因倾家荡产，举家流浪。因此美国粗略估计30名儿童只中就有一名无家可归。其中以纽约州的数量最多。

流浪者中还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因为性取向或性别认知障碍被家庭抛弃的人，以及贫穷但必须抚养孩子的单亲妈妈，被家人抛弃的老人。

洛杉矶街头的一家人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经历，很难以一句“你不够努力”定义所有人的遭遇。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钱，但很多人仍然有资格活下来。

在疫情期间管理流浪者的急切心态可以理解，但如果只是高高在上的指挥，而忽略了实际情况，那与管理动物无异。

将管理方案应该建立在“人”的基础上，才是最稀缺的品质。

就这次疫情而言，美国社会底层居民们的命，几乎都是靠社会组织和个人拼命救助，完成着政府本该完成的工作。

17日旧金山，免费诊所的医生向流浪者科普疫情

美国第一例流浪感染者病死案例发生在3月17日，至今又有至少30名无家可归的人被确诊，22家庇护所中招。

根据加州州长GavinNewsom的说法，模型预测，加州将有超过60,无家可归的人感染病毒。

由于大部分流浪者无法得到测试，却又要住在同一间卫生条件极差的房子里，真正的结果无法估计，一个医疗系统和人道主义上的双向灾难。

17日旧金山，免费诊所的医生向流浪者科普疫情

而纽约，至少有人在街道和地铁上睡觉，常常彼此密切接触，曼哈顿有多个流浪者营地。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让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部从街上消失，全都关进没有卫生保障的封闭空间里。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其他市民？

这已经不是庇护所了，简直是集中营...

波特兰的一家收容所

更何况一些流浪者提出了非常关键的担忧，如今美国的流浪群体中，老年人越来越多，31％年龄在50岁以上。

让最脆弱的人在最危险的环境里生活，不光可能加大感染可能，由于庇护所也将被封闭，他们会无法外出，基本就是一个集体监狱。

而流浪人群本身带有很多社会不稳定性，一旦真的开始失去理智，那美国民众最担心暴动就不远了。

洛杉矶的流浪者DavonBrown认为他们在帐篷里自我隔离，比在庇护所安全很多，所以他很不理解政府要把他们都塞进屋里的做法。

但政府则认为流浪者在外难以管理，只有全部送去收容所才是对社会更有益的选择。两者之间存在着无法沟通的冲突。

（也有正面例子，比如圣何塞市第一时间没有赶人，而是迅速新增了三个避难所，每家还购置了消毒灯，一定程度上疏解了人员聚集的问题）

这样的政策引起了公益组织和一些ngo的注意，在多次施压后，加州政府开始改变了对流浪者的管理。

上周，他们不再强行驱赶大街上居住的流浪者，允许帐篷在合法的位置搭建，但会对他们进行登记和病毒排查。

所有的庇护所都被要求卫生检查，进行消毒，配备足够的洗手液。

加州政府正寻找6张床位，其中包括旅馆单间和学校体育馆等空闲设施，供疑似的流浪患者隔离，以减轻收容所的压力，并排除病毒隐患。

18日，旧金山街头为流浪者设置的洗手池

旧金山，西雅图，波士顿，洛杉矶和纽约等流浪者众多的城市，也下达了暂停驱逐令，改为加强人员流动的监管。

在联邦一级，举措仍然很少。主要是问题就是一个——钱。联邦不给州政府拨款，州政府也没法掏大价钱改进各个城市的庇护所环境，毕竟医疗资源问题都很难解决。

剩下的事多还是需要公益组织和善良的民众们帮忙，希望病毒不要发生大规模扩散。（而美国很多城市私人救济流浪汉食物是违法的）

纽约一对夫妻为无家可归的人发放卫生用品

如果他们幸运，将会扛过这一劫，继续艰难的活着；如果他们被病毒击倒，就会毫无声息的从世界上消失，甚至没有人会在意。

都说在新冠面前人人平等，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富商可以第一时间得到病毒测试，尽管有些人一点症状也没有。如果生病，医院治疗。

明星可以随手拿出医生们买不到的防护服和N95发一条ins

在轻症患者不许安排检测的英国，苦苦等待检测的民众都在质问：为什么查尔斯王子能被检测？

原因我们都很明白，因为社会注定有阶层和不平等。注定有像流浪者或难民一样的，没有身份，没有钱，没有住所的人。

因为疫情被四处驱赶，无法检测，生命垂危又很可能再次传染给他人的情况，在英国，意大利，法国，印度都应出现了。

众生皆苦，真正的苦则是一无所有时面对死亡的无助。

他们说，“如果你现在希望更多人死亡，就将他们安置在庇护所。”

改变流浪者卫生状况的道路非常艰难，但希望至少给他们一些合理的选择，之前不要用“消灭”他们的方式，宣扬着抗击灾难的胜利...

无家可归的人坐在洛杉矶市政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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