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王燕青发自北京

编辑

张欢

80后一代企业家正为全球慈善事业注入新动力和新模式。

12月2日，FaceBook创始人、CEO马克·扎克伯格的女儿Max降生，初为人父的扎克伯格在自己的FaceBook日志上给新生女儿写了一封长信。在信里，扎克伯格不但表达了对新生女儿浓浓的爱意，更是宣布要在有生之年，将其所持有的FaceBook99%的股份捐赠给一家有限责任公司（LLC），从事慈善活动。这家公司将由他和妻子普莉希拉·陈所有。

扎克伯格和夫人抱着女儿Max

按照FaceBook目前的价格，扎克伯格近乎“裸捐”的这部分股票价值亿美元。扎克伯格将自己的慈善事业命名为“陈-扎克伯格行动”，致力于在全球个性化学习、疾病治疗、联网联通以及打造强有力的社区方面进行大笔投资。他还在FaceBook上为“陈-扎克伯格行动”开设了专有页面。

被质疑的慈善

“这自然会引来各种质疑，他们想要证明整个事件就是一个骗局。”美国互联网观察家MatthewYglesias在Vox上发表言论。

“我们希望你生活在比我们更好的世界，”扎克伯克在给女儿的信中阐明了自己做慈善的初衷，“不仅仅因为我们爱你，也因为我们对下一代的孩子们有着道义上的责任。”

扎克伯格和妻子普莉希拉经历了三次痛苦的受孕后才有了Max。这种痛苦的经历让扎克伯格倍加爱惜女儿，“我们几年前就有要小孩的打算了，但在这过程中我们经历了三次流产。当你在知晓自己将要有一个宝宝时你是那么的开心，充满了希望，开始想象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的，想象他们的未来。你甚至开始为他们做计划，可之后很突然的，他们不见了。这是一个很孤独无助的经历。大多数人不会讨论流产这个话题，因为你担心这样的事会让人们疏远你，或者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好像你是有很大的缺陷，或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你只能默默承担。”

医院，JamesMarks教授查看新装医疗设备。扎克伯医院基金会捐款万美元，医院也以这对夫妇的名字来命名

扎克伯格FaceBook上的朋友圈开启了点赞模式。FaceBook用户在很短的时间内贡献了99万个赞。扎克伯格的富豪朋友们也排队为他点赞。

“马克和普莉希拉用这样激动人心的承诺打破了传统，”“股神”拜伦·巴菲特在FaceBook上说。“这一善举将改变数百万人的生活，我代表未来一代谢谢他们。”FacebookCOO谢莉尔·桑德伯格称赞扎克伯格的信是“一篇美文”，“也是对子孙后代的承诺。”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的妻子梅琳达·盖茨则跟帖称，“我最想说的就是：太棒了。你们今天树立的榜样会激励我们，也会激励世界。我们深信：Max以及今天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会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它比我们目前所知的世界更好。”英国维珍（Virgin）创始人、亿万富翁理查德·布兰森称赞扎克伯格“作为年轻企业家，为了下一代作出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世界可能、也必将会解决余下的问题。”

正如MatthewYglesias所预料的，任何伟大的想法到了公众舆论场里，都会两极分化，这或许是人性使然。美国公众舆论质疑扎克伯格用设立LLC有限责任公司这种模式做慈善是否恰当。而中国公众舆论在某种仇富心理驱使下，习惯性地质疑扎克伯格捐赠股票是为了避税，更有好事者搬出了美国税法中的具体条款指责称，美国富翁建立的非经营性私人基金可以完全免税。

“如果扎克伯克夫妇没有设立一个慈善组织，而是想要套现他们Facebook的股票，他们将交纳资本利得税。这部分税收将被用于资助政府项目。”《纽约客》撰文陈述，“如果他们想把财富传承给下一代，那他们也将面临大额的遗产税。通过股票形式的慈善捐赠，他们和他们的下一代可以逃脱征税。”

扎克伯格期待Max能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那他必须在此之前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承受不美好世界的指责，哪怕其中有一部分是对自己善意的曲解。

扎克伯格随后又以公开信的形式进行了释疑，“使用有限责任公司的方式而非传统基金会”，“我们不会获得任何税收优惠”，“事实上，如果我们把股票转移至传统基金会，我们可以直接享受税收优惠，使用LLC则不能。另外，和其他人一样，当有限责任公司出售我们的股票时，我们也会缴纳资本利得税。”

这不是扎克伯克第一次做慈善。年，扎克伯格响应巴菲特和比尔·盖茨的号召，签署了“捐赠誓言”(GivingPledge)，这是面向世界的慈善承诺。该项目要求世界上最富有的个人或家族承诺捐出一半以上家产以作慈善之用。

从这一年开始，扎克伯格先后向特拉华州纽瓦克的学校、新泽西的学校、硅谷社区基金会、Facebook总部旁的健康诊所、国家疾控中心（CDC）医院进行了大笔捐赠。为此，扎克伯格于年5月、年年底先后套现FaceBook股票近34亿美元。

今年早些时候，扎克伯格加入比尔·盖茨牵头的“能源突破联盟”慈善计划。他将与亚马逊总裁贝佐斯、软银的孙振义、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非洲首富阿里科·丹格特、领英LinkedIn联合创始人里德·霍夫曼、维珍集团创始人布兰森、印度塔塔集团荣誉主席塔塔和惠普CEO梅格·惠特曼等全球最顶尖的企业家共同解决人类能源危机。

“慈善资本主义”崛起

“越来越多的富豪正在建立自己的慈善组织，他们希望以此成就自己的事业。”《纽约客》指出，这种现象正日益兴盛，而这种现象即为“慈善资本主义”崛起的表象。

扎克伯格解释说，“陈-扎克伯格行动”按照LLC有限责任公司，而非传统基金会的方式成立，“这让我们能够通过资助非营利组织、做私人投资，以及参与政策辩论等方式，实现我们的使命。所有这些方式，目的都是为了积极地参与到那些需要解决问题的领域中去。此外，所有投资净利都会被用于推进这一使命。”

年9月27日，纽约，扎克伯格（左）与ONE组织联合创始人、U2乐队主唱Bono在联合国总部。扎克伯格及多位知名人士启动一项活动，以推动互联网的进一步普及，希望为接入互联网的每个人提供平等的机会

新一代主要的慈善家将自己看作社会投资者。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就是要把慈善事业变成更像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资本市场。

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迈克尔·波特和马克·克莱默在《慈善事业的新议程：创造价值》一文中指责传统基金会存在一系列问题，特别是一些基金会向他们所支持的组织拨款的方式。洛克菲勒基金会慈善事业顾问梅丽莎·伯曼则对传统基金会缺乏可持续性发展、慈善项目缺乏长期目标、运营开支高等问题提出了批评。

“想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为什么要把自己限制在非盈利性组织的框框里呢？”eBay网创始人皮埃尔·奥米迪亚最初遵循的也是传统的捐赠模式，这也曾是美国社会主流的模式：将自己的财富捐赠给以本人名字命名的基金会，然后由基金会向相中的慈善组织捐款。但奥米迪亚在创办、经营eBay的过程中得出结论：捐赠并不是利用财富的最有效方式。

“现在流行的趋势是在有效的时机和单位内发挥财富的最大效应，而不是创建无限制的捐赠机构，”MatthewYglesias称，“传统观念里，富裕的慈善家建立慈善信托基金，他们某种程度上想要建立一个比他们活得更长的持久的组织机构。”而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在变化后的大环境下，LLC结构有许多优势，硅谷的捐赠者选择这样的模式，一点都不奇怪。”

奥米迪亚曾面临重大的两难选择：花费2.5亿美元买下《华盛顿邮报》，或者投资一个初创的新闻网站。他选择了后者。这也成为他的慈善初衷：通过培养创新型初创企业改变世界。

《纽约时报》称，扎克伯克的利他主义精神对他自己是最有利的。毫无疑问，“陈-扎克伯格行动”具有“社会企业”的全部特点。而社会企业理念认为，作为慈善组织必须具有持续的盈利能力来推动慈善目的的达成。

“社会企业”最早出现在英国。进入21世纪，英国政府在全球范围内大力推广这种新型的社会商业理念。英国政府将其定义为“一个商业组织”，它的主要目标是社会目标，而它的利润应主要用于对社会目标的支持性投资或直接投资到社区当中，而不是为了股东和所有人的利益最大化而进行投资。

从年到年，英国政府先后颁布了《年公司（审计、调查和社区企业）法案》、《年社区利益公司规定》、《社会企业行动计划》和《公共服务（社会价值）法案》等多部有关社会企业的法律，推动社会企业的发展。

英国也通过金融工具支持社会企业发展。从年起，英国先后出现了支持社会企业发展的债券、证券和银行等创新型金融工具。加拿大也出现了社会证券交易所这种新型金融工具支持社会企业发展。

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将社会投资称为“伟大的想法，有望改造我们的社会，用金融的力量，处理最为困难的社会问题，那些让各个国家、各界政府以及不同时代的人们备感沮丧的问题”。

扎克伯格参与的“能源突破联盟”就是试图用社会企业模式解决能源危机。该联盟希望能在政府研究的基础上，利用他们自身资金帮助促进低排放技术的商业化，在有潜力的概念和切实可行的产品之间的鸿沟上架起一座桥梁。

“能源突破联盟”认为，某个新能源概念的早期承诺，与将之商业化可行的科技之间常会出现“死亡之谷”，这是“无论政府经费或传统私人投资都无法跨越的”，而“能源突破联盟”希望做到的是消除“死亡之谷”。

“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赋予组织灵活性，出色地完成工作——而不在于用什么方式创办”，“过去5年里，我们在教育、科学、卫生、互联网接入与文化包容等领域进行了多笔投资。”这是扎克伯格采用LLC有限责任公司模式做慈善的现实原因。

“举个例子，LLC模式可以支持打政治广告，免税的非赢利组织不能；LLC模式还可以对清洁能源公司进行天使投资，免税的非营利组织不能。而且，LLC也可以捐赠免税的非营利组织，从而获得慈善捐赠的税收优惠。”MatthewYglesias说。

企业家是最优资源整合者

“在当前环境下采用有限责任公司模式的好处在于，第一，为了达到理想效果，可以敏捷精准地作出反应。”慈善专家劳拉·阿里拉加-安德里森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投资领域的选择也更自由，营利性和非营利性领域的投资可以同步进行。”她的丈夫是硅谷风投专家，他们正共同经营着一家私人基金会，“我们正在努力整合行业之间模糊的界限。这在10年前是不可能的。我们正通过多样化的投资类型解决社会问题。”

史蒂夫·乔布斯的遗孀劳伦娜·鲍威尔·乔布斯也曾以有限责任公司的形式创立基金会，名为EmersonCollective。公司可以经营营利性投资、捐赠政治献金。与慈善信托不同的是，政治捐款无需公开披露。这也让这种模式更具吸引力。

在某种程度上，钱已经不是“他的”。《纽约时报》称，假设扎克伯克很好地兑现了承诺，那这些钱无疑应该重新投入社会，“没有人会把亿美元花在自己或家人身上。”“与其对扎克伯克慈善之举大加赞赏，不如借此认真思考一下我们真正想要什么样的社会环境。”

“谁应该捐助社会基本需求，以及怎么捐助？”《纽约时报》提及，亿美元如果投入创造就业和基础设施建设会怎么样？仅是联邦政府下属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每年就需要70亿美元的预算支出。但绝大多数情况，传统的慈善基金会都不会把钱捐赠给基础但是至关重要的服务项目。现在，将由一个人真正自由而高效地作出决定。

《纽约客》认为，显而易见的是，像扎克伯克、比尔·盖茨这样不遗余力践行慈善事业的社会企业家在公共事务决策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比一般的普通市民要大得多。他们将越来越多的钱投入自己真正能掌控的慈善组织架构中，他们积聚的影响力也将越来越大。

仔细审视扎克伯格“爱的宣言”，“扎克伯克先生也许能作出完美的决定。”《纽约时报》称。事实上，我们发现一般运营者已经难以驾驭那些宏大的慈善命题，扎克伯格并不只是简单地从金钱和技术层面去推动慈善事业。

没有人比扎克伯克自己更清楚“陈-扎克伯格行动”的远景；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运用网络技术和社交理念推动慈善计划落地；更没有人像他那样拥有强大的社会资源整合能力。

扎克伯格的慈善理念是要实现“人生而平等”的基本价值观，这也是美国民主体制的核心价值观。他要让自己的女儿和“所有儿童会从一开始得到很好的照顾和关心”，“为每个人提供平等的机会”。扎克伯格夫妇把个性化学习、疾病治疗、联网联通以及打造强有力的社区作为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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